11人被非法拘禁接单干活 吃食堂剩饭常被殴打

犯罪嫌疑人曾某指认现场,从梯子爬上去就是其非法拘禁的流浪人员睡觉的阁楼 犯罪嫌疑人曾某指认现场,从梯子爬上去就是其非法拘禁的流浪人员睡觉的阁楼
被拘禁者睡在阁楼地上 本版照片除署名外均由礼泉县公安局政工室供图 被拘禁者睡在阁楼地上 本版照片除署名外均由礼泉县公安局政工室供图
这所房子是犯罪嫌疑人曾某租住的地方,被其非法拘禁的人员就住在阁楼里 华商报记者 潘京 摄 这所房子是犯罪嫌疑人曾某租住的地方,被其非法拘禁的人员就住在阁楼里 华商报记者 潘京 摄
曾某家的冰柜里,放着从餐馆收集来的剩饭剩菜,这就是被拘禁者的食物 曾某家的冰柜里,放着从餐馆收集来的剩饭剩菜,这就是被拘禁者的食物

  新闻背景

  9月12日下午,礼泉县公安局新时派出所民警处警一起打架事件时,发现8名男子剃着光头,一个个目光呆滞、衣衫破烂,不像普通的打工人员。警方调查发现,44岁的河北籍男子曾某为给自己谋利,在礼泉县附近以诱骗、殴打等方式,将11名流浪人员强行带回其租住处,拿走身份证件和财物,强迫他们分拣废品。曾某把这些流浪人员关在租住民宅的阁楼上,只给吃从餐馆收来的剩饭剩菜。据办案民警介绍,11个人被解救到派出所后,每顿饭光馒头要吃80个。

  9月13日,曾某被礼泉警方以涉嫌强迫劳动罪刑拘,初步审查其违法所得3万多元。

  在礼泉县桥北村西头,有一段较偏僻的路,即便白天,路南十几户人家也大多关着门,而路北,是一条两丈多高、长满杂草的土坡。

  犯罪嫌疑人曾某就住在这段路中间,紧闭的门窗外,拴着一只棕色的小狗,见有人接近,便警惕地竖起耳朵,来回走动。门前并不宽敞的水泥台上,有些破旧的门板和棚布,以及一台锈迹斑斑的饲料机。住在西隔壁的村民说,事发前半个月,她看到曾某院子里出来七八个被剃了光头的男人,当时觉得挺奇怪,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是被控制了。同村的一位村民笑着说,起初以为是人家(曾某)招的工呢,“训练得真好,一个个整齐得跟民兵一样”。

  40多岁男子三年两次被同一家人掳走

  与村民近乎玩笑的口吻不同,刘英雄的大哥刘毅雄是满腔愤懑。失踪了20天的刘英雄被警方解救后,9月16日下午,被礼泉县救助站副站长高严送到了刘毅雄在县城的住处。

  “你看,人都成啥了?胳膊都被打坏了。”刘毅雄今年44岁,只比弟弟大一岁,在县城开了近十年的小三轮。

  被送回来的刘英雄面容憔悴,回来的第二天,就感觉下不了地了,“我胳膊被他打坏了,这可怎么办啊……”,凭体力谋生的他,第一次感到了巨大的生存恐惧。刘英雄兄弟原本都住在礼泉县与乾县边界的史德镇张冉村。不过,刘毅雄几乎不再回去,而刘英雄还要时不时地回去种种地,按他的说法,就是为了挣给庄稼上肥料的钱,才不得不出来打工。

  “我是被老板(曾某)抓来的,今年8月22日晚上八点多,我正在县城备战路给垃圾装车,忽然两个骑摩托的到我跟前,把我架到摩托上拉走了。”

  当时刘英雄正帮一个收垃圾的环卫车装车,司机正好没在。刘毅雄说,那会儿弟弟已快干完活准备走呢,“结果两个人过来问他‘去不去干活?’,他说‘这么晚了还干啥活呢’,就拒绝了,可还是被人家一边一个硬胁迫走了”。刘英雄说,抓他的两个人,一个是老板曾某,另一个是曾某的儿子,“我已经是第二次被抓了,我认得他们”。

  刘英雄说,2012年6月,他就被抓过一次,“那一次是我在县上老年活动中心捡塑料瓶,都拾了两大兜了,结果被他连人带东西都抓走了”。

  那一次被掳,从2012年6月到9月,他在曾家被“关”了近4个月。他的身份证和零钱被曾某收走,曾某还警告他:没身份证不要胡跑,被警察抓住要戴手铐。直到有一天,他在给曾某上工时,惹怒了曾某,结果腿被打伤,他没命地往外跑,正巧路边停了辆三轮车,才搭车逃了出来。刘英雄的妹妹刘琴英说,那次哥哥回家,肚子上有一条三寸长的伤,“伤口没愈合好,赶紧带他到医院看伤,问他咋回事也不说”。

  刘英雄证实,那一次自己腿被打伤,肚子也“被他(曾某)用一种带着钩子的啥东西划了一下……”如今,这块伤疤已经成了他噩梦般经历的见证。

  吃的是食堂剩饭 上大厕要向老板打招呼

  在被曾某非法拘禁的日子里,被拘禁者都像刘英雄这样遭到过毒打。警方称,在曾家附近的住户调查时,有村民说不时能听到传出的殴打与惨叫声。“他用木棍打,我的胳膊就是被他打坏的。”刘英雄说,在里面不能跑,跑就要挨打,他们这些人,都被打得求饶过。而打他们的,除了老板还有“小成”、“高个子”和“大鼻子”——“小成,胖胖的,40岁;高个子,20来岁;还有一个年龄大些,我不知道是哪的”。

  这3人都是“老板”的打手,虽然也要干活,但也替老板看管他们。老板是曾某的代号,而他们也都被曾某安上了不同的代号。如被拘禁者谭×长被称为小奇,刘×文被唤作小强,任×广被称为小江,任×奎被叫成小杨,等等;只有刘英雄、蒙×银被叫成老刘、老蒙。一旦发现有人要跑,或者不好好干活,3个打手就会大打出手,可最狠的,还是老板。身体壮实的小强因不太“听话”,被狠狠地打过多次,最重的一次还被捆绑着吊在阁楼上,三四天不给吃东西。曾某租住的院子并不算大,和周围房屋一样,都是门朝北开,朝南的空地是后院。据当地村民介绍,有条件的村民直接盖两层小楼;钱不充裕的,就先在一层楼板上,加盖一个老式房顶,这样房顶与一层楼板间,会自然形成一个“阁楼”,这个“阁楼”通常与一层面积一样大,是村民家中存放粮食或杂物的地方,要想上去,必须得借助梯子。

  “‘阁楼’距地面3.6米左右。”一位上过“阁楼”的警方人员介绍,被拘禁者都睡地铺,一个挨着一个;“阁楼”上还放着一个塑料桶,是专门接排泄物的。从一些尚未披露的照片看,整个“阁楼”一片狼藉,砖头被用来当枕头,破烂的被褥以及一些杂物,凌乱地放着。搭梯子的“天井”,只有一块楼板那么大,一名遭遇非法拘禁的人说,在楼上可以小便,但要上大厕,就得跟下面的老板打招呼,老板心情好会支梯子让你下来,心情不好,你就只能憋着。

  尽管如此,被非法拘禁的人还是过着看似“规律”的生活。据知情者透露,刚来曾家的人,都会被要求洗澡,日常主要是帮曾某分拣回收来的垃圾,装好堆在后院的棚子下面。他们每天吃两顿饭。第一顿饭在早上7时许,第二顿饭则在下午4时左右。早饭前,他们要排队刷牙,洗脸,而吃的东西,是一成不变的食堂剩饭,“烂面条,剩米饭、剩菜什么的”。据警方披露,在曾家的冰柜中发现了泔水桶,桶内盛着给被拘禁者的食堂剩饭,里面有卫生纸、烟头等物。一吃完饭,曾某就给被拘禁者安排任务,包括为他未来的饲料厂平地,在家里分拣回收来的垃圾、干杂活,外出工厂干活儿等。刘英雄说,曾某住处往北一二百米,有一处老板未来的饲料厂,2012年那次被掳,主要就是帮他平整那块地,“把高的地方垫平,把石头搬走”,此外,就是在老板院里打水、分拣垃圾。当然,只要没有活干,被拘禁者就会被赶回“阁楼”睡觉,直到再次吃饭或有活干了再下来。在阁楼上,被拘禁者之间极少交谈,相互间也不打问。

  带被拘禁者拉单干活 工钱全进了自己的腰包

  能在上千人的桥北村,非法拘禁这么多人而不被外界知晓,不是件易事。可事实上,曾某做到了,而且经年累月。曾某没有前科,在村民眼里,和村中其他回收废品经营户没有多大分别。住在曾家附近的一位妇女说,曾某妻子平时也不出门,偶尔在外面碰见了才打个招呼,在她看来,曾某“就是一门心思顾着自己营生的那类人”。

  有位村民回忆,有一次自己家里水泵坏了,还是曾某带了两个人过来修的,修完啥也没说,就是来的两个人吃了十来个馒头,让他吃惊不小。

  据悉,曾某五年前来的时候,桥北村已有三四家收废品的。有位老太太告诉华商报记者,曾某所租的房子是她儿子的房,儿子死后,原先只有儿媳妇在那里住,后来出租了,房租大概是一年三四千元。

  在村民印象中,曾某这么多年没跟谁有过节,也不跟村上人来往。曾某找这么多人干啥,平时睡在哪里等问题,对习惯了不多事且习惯于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村民而言,很难在脑海中涌起疑问。对周围村民来说,这些被剃了光头的人,应该是曾某找来的工人,这些人平时不出门,出门也不跟村民来往,也从来没有人向村民求助过。在此情况下,谁还会去管别人家的事?

  “一天到晚也不见这些人,偶尔才能看见他带着一车人回来。”一位村民讲,只有曾某外出“拉了单”,这些人才会被带出去,夏天都是短衣短裤,清一色的和尚头。

  “拉单”是曾某在外联系好业务,然后带人过去劳动,而这些业务,主要是体力活儿。据知情者讲,刚被曾某带回的人,一般不剃头,只有“拉了单”、要出去干活了,才会被剃头。剃头的目的,不外乎在外面好认、好找、好管。而剃头本身,在潜意识里,也是一种暗示。

  “礼泉周边果园较多,生产塑料筐的场子比较多,曾某常带人去拉单干活。还有就是去一些砖厂帮忙拉砖。”知情者称,曾某开一辆五轮农用车,一次能拉七八个人,“但这种活儿收入并不高”。

  相比之下,出租劳力就比较挣钱。曾某曾带3名被拘禁者去当地一家塑料制品厂上班,每人每月2200元工资,一共工作半年,所有的工钱都进了曾某的腰包。令人奇怪的是,对于这些着装破烂、怪异,目光呆滞,只知听话干活儿的“工人”们,没有谁产生过怀疑或追问,更没有谁报警或是反映至有关部门。

  据称有8人“失踪” 他们去了哪里

  对此,礼泉县民政局下属救助站副站长高严也很难想通。高严说,按照规定,救助站每天都派人上街巡查,但没有发现过这些光头男子;同时,在案发前,这些人既没有人到站里自愿求助,也没有群众进行举报,“只要透出一点信息,就能帮到他们”。

  案发后,救助站根据公安部门提供的情况,迅速对这些被拘禁者进行了安置,截至9月17日,除了2名被拘禁者被送到咸阳一家精神病院治疗外,其余均已联系其家属,买票送其返乡。救助站工作人员觉得,这些被拘禁者很难认定为流浪人员。比如刘英雄,本来就是在城里打工的,并非流浪人员。

  华商报记者了解到,在11名被拘禁者中,除了外来务工者,还有据说是某地来礼泉考察项目者,由于这些人业已送返,难以一一证实。而对于曾某非法拘禁这些人的动机,9月16日曾某在看守所对华商报记者表示,这些人是被他从路边“捡”回来的,至于为何不发工资,他辩称他们干活,自己管吃住,“不然他们就会流浪街头……”

  这样的解释实属狡辩。事实上,来自陕北延川县的、绰号“小强”的刘×文系因家庭矛盾离家出走。8月初,当他沿312国道来到礼泉境内时,被自称是“热心人”的曾某请去吃饭,后被其在路上用棍子打晕,用车拉回了住处;而来自德阳的谭×长,今年43岁,也是被曾某强行从路上带回的,被带回时,曾某不仅拿了他的身份证,还抢去了他身上仅有的20元钱……警方证实,目前遭非法拘禁的11人都是曾某在312国道和县城周边道路,将在路边只身行走或捡拾垃圾的男子,用殴打诱骗等手段,强行带回的,在被警方解救时,这些人中大多腿部、面部、肩部有受伤痕迹。

  从目前调查的情况看,被拘禁者中已知住址的有8人,其中60后1人,70后6人,80后1人,分别来自四川德阳、成都;陕西延川、礼泉;河北蔚县;甘肃礼县、泾川县和永登县。剩余3人,除1人据称来自兴平、名为“李×站”外,另两人详细地址、身份证号、姓名均不详。9月17日新时派出所教导员王陆军表示,该案还在进一步深挖中。

  尽管被拘禁者已被解救,案件还在持续调查,但有一个疑问,却始终让刘英雄极为困扰。据他回忆,2012年他被曾某非法拘禁的近4个月里,在曾家一共见到了9个跟他一样的人,但今年8月再次被曾某抓进去时,11人中,除了一个人是他在2012年被抓时见过的,其余都是陌生人。曾经见过的那8个人,是都逃脱回家了?还是被送到了其他地方?还是……

  谁曾关注“被拘禁者”的踪迹

  刘英雄在被曾某掳获的这段时间,是否有人报警,是否有家人寻找?

  9月17日下午,华商报记者来到史德镇张冉村一组,找到刘英雄的家。刘家大门紧锁,从没有玻璃的窗户望进去,可以看到两间厢房和客厅杂乱地摆放着铁锨、锄头等农具,床上被子一团凌乱。邻居刘备战说,刘英雄的母亲11年前在县城做清洁工出车祸去世后,家里情况就变得不好,初中毕业后,刘英雄一个人在外打工,有一次可能在外面受到欺负,回来就变得时而清醒、时而糊涂了。由于他的大哥家境也不好,他大嫂服毒自杀后,他大哥一个人带着孩子,跑到县城与73岁收废品的老父亲一起养活孩子。“刘英雄为人老实,40多岁了也没娶上媳妇,一年到头主要靠七亩多的庄稼,每年为了买化肥,就到城里去打个工,有钱了就再回来。”

  对于刘英雄出村、离村的时间,村民很少有人关注,即便住在同村的亲戚,也不太清楚。村里人说,类似刘英雄的情况,村上还有几个,大家平时都忙自己的事,怎么可能管他们?

  据悉,一亩地每年收麦子和玉米大概为2000多斤,每斤麦子一元贰角左右,总共收入不过2000多元,而种庄稼一亩成本要六七百元,对文化程度不高、缺乏其他劳动技能、没有娶妻的刘英雄而言,挣化肥钱算是一桩极重要的事。刘英雄说,自己每年去城里,要么在劳动力市场找主顾,给别人干些体力活,要么就去帮一个熟悉的环卫工收垃圾,平时就住在某栋大厦的楼顶……

  刘英雄两次被掳,但其家人都说不知道。而此次其被非法拘禁的20天里,刘英雄户籍所在地的史德派出所所长王睿证实,没有接到过来自其家人和其他村民的报警。他说:“前些年有山西那边的人把电话打到派出所,说咱们的人在那边被发现了,让家属去认领,但咱跟家属一说,家属蛮冷淡的……”

  有村民介绍,在礼泉农村,很多村子都有类似刘英雄的村民,只是别人或许没有受过伤,或是还有家人关注,像刘英雄这样,来去都是一个人,就是失踪了,也很难找寻。

(原标题:被掳来的‘包身工’(图))

(编辑:SN146)

文章关键词: 拘禁 流浪人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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